第40章 劫车 2_政法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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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劫车 2

  熊日安摇摇头说,不,这里没鱼。

  我又说,为什么停下来放鞭炮呢?

  熊日安喘口气说,当年我父亲在船上得病去世后,就是在这里海葬的。

  海葬是渔民葬身的一种形式,由于远航大海,通常船上的人死了就在海上下葬。熊日安的父亲也不例外,一只塑料袋一块沉重的废铁锚,就永远留在了海底。

  海底是寂寞的,但它少了人间很多烦恼。这样说来,熊日安的父亲又是幸福的。

  我奇怪地说,你专门走这条航线就是为了让我们了解你家的历史吗?

  熊日安淡淡地说,当你们了解了我家的历史就等于了解了渔民的生活,你们大概再也不会专横跋扈收税如虎了。

  熊日安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对我们绝对有着警示作用。

  待熊日安放完鞭炮后,“海莺”号继续向“868”渔场奔去……

  终于到了下网的“868”渔场。这时已经是午夜了,熊日安把我们都叫醒赶到船尾一起下网。这是一张很旧的粘网,约两米高,三百米长,网绳足三公分粗,葫芦大的浮标一个挨着一个,银灰色的坠子比拇指大,网眼很大,能通过人的拳头,专捕两斤以上的鱼。粘网一段一段抛入海里时,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随之海水也稍稍有些泛浑,这是因为渔网出海前用鸡血浸泡过。

  此刻,远处海面上,陆续出现了一些下网的渔船。我有些奇怪便说,天黑前不放网,为什么下半夜才放网呢?

  熊日安说,这一带是金昌鱼和红鱼活动的海域,一般到了下半夜,金昌鱼和红鱼才游出水面来,所以现在放网正合适。

  孟火昌自嘲地说,与渔民同生活同劳动真是其乐无穷啊。

  听他这么一说,鲍乃乃立即给他拍了一张“工作照”,还说日后肯定会上报纸。

  南海的子夜景色相当的美。天蓝得让人误以为是海面,大海蓝绸缎似的一起一伏,又让人误以为是天。圆圆的月亮在头上左右摆动,好像跟我们捉迷藏似的。月亮四周的白云像纯净的棉絮,凝然不动地悬浮在空中。明亮的海面上,有许多闪着白光的鱼精灵般跃出水面,流线型的身体翻过渔网,划出一道优美的直线,水花很大地直落在水里去了。

  我们呆呆地看着,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月亮的背面,虽然极度的虚幻,但美得令人不可思议。

  突然,东南方向出现了两个飞快驶来的黑点,熊日安仔细辨认了一下便担心地说:“他妈的,可能是不明国籍的气垫船。”

  孟火昌焦急地说:“怎么办?”

  熊日安急匆匆地说:“别害怕,快把国旗升起来。”

  鲍乃乃和洪七急忙把早就准备好的国旗升上桅杆。熊日驾驶着渔船加速向西南方向驶去,但两条黑色椭圆形气垫船还是追了上来。

  气垫船围着渔船不地转圈,近得几乎擦上渔船。明亮的月色下,只见气垫船上坐着几个黑皮肤,满脸络腮胡子,赤着上身穿白色短裤的壮汉子。熊日安神色慌张地说:“不要和他们搭话,也不要用目光注视他们。”

  我平静地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坏人?”

  熊日安小声说:“他们穿戴这么整齐,哪像打鱼的渔民。”

  孟火昌捋捋衣袖将冲锋枪搁在方向舵的旁边,很牛B地说:“怕什么,老子大不了与他们同归于尽。”那气势好像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战士似的。

  气垫船围着渔船转了几圈后,不知是发现渔船上人多还是有警察,几乎同时掉转头飞一般地离开了。羊从政吓得头上直冒冷汗。我说:“不用那么紧张,孟所长在这里嘛。”

  熊日安看我们一眼说:“你们打不过他们的,没看到他们船上放有火箭筒吗?”

  孟火昌得意地说:“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吓跑了吗。”

  熊日安笑笑说:“他们不是怕你这个警察,而是怕船上的五星红旗。因为他们很清楚,谁敢动中国的渔民有他倒霉的时候。”

  我说:“你经常遇到这样的人吗?”

  熊日安轻描淡写地说:“很少。因为这里是公海,遇到他们也很正常。”

  鲍乃乃气愤地说:“以前见过这些王八蛋没有?”

  熊日安说:“前年8月份,也是在这里附近,四条气垫船围住我的船,他们上来两个人。一个用枪对着我和水娇,另一个人把我们的大米、香烟、酒、手机、对讲机都抢跑了,但他们不敢伤害我们。”

  熊日安又苦笑着说:“当水兵时我一天到晚想打仗,想当英雄立战功。但就是没仗打。他妈的,现在碰到那些欺负我的船就想开枪,可手上又没有武器,真是命运作弄人啊。”

  我说:“渔民生活真不容易啊。”

  熊日安苦笑着说:“知道我们生活这么困难,为什么你们还收我们这么重的税呢?”

  我说:“税收是国家规定的,我有什么办法。”

  往回收网时,月亮已经有一半沉到海里去了,由于月光浸进水里,水面上闪烁着数不尽的光点。我们都硬挺着,一边喊一边拼命地往后拉渔网,渔网越拉越沉,好像有大鱼挣扎的感觉。果真,收获不少:红的白的黄的一大堆,马鲛鱼,红鱼,金枪线鱼,黄花鱼,鱿鱼足有几百斤。这些鱼在舱里只蹦跶了几下,就无可耐奈何地倒下了,嘴里发出怪怪的叫声,身上散发出浓郁的腥味。

  羊从政高兴地说:“他妈的,如果每网都有这么多鱼,你发大财了。”

  熊日安笑着说:“靠运气的,两个月能碰上一次这样的好运就不错了。”

  鲍乃乃说:“是我们给你带来了好运气。”

  熊日安眯起眼说:“对。鱼喜欢领导。”

  孟火昌说:“你真是个刁民,不可教育也。”

  熊日安又笑笑说:“你们不要见我捕到这么多鱼,又加税啊。”

  洪七摆摆手说:“不会,绝对不会,我们不是乱来的。”

  说话间,一只巨大的白色油轮迎面驶来,眼看就要撞上了,熊日安急转方向舵,渔船幸运地避开了油轮。但油轮过后掀起的波浪把渔船推上浪尖又掀入浪谷,我们五个人几乎同时都摔倒在船板了。我探头往上看,只见油轮上明亮的窗口里有人对着渔船指指点点。羊从政歇斯底里地骂道:“妈的,太野蛮了,那么大的船为什么不让路?”

  熊日安摇摇头说:“在陆地是官大压死人,在海上是大船当老大。你能怎么着。”

  望着远去的白色巨轮,鲍乃乃恶狠狠地说:“他们就在前面触礁沉了才好呢。”

  熊日安点燃水烟筒狠狠地吸了一口,说:“这点气你都忍受不了,看来你当书记可以当渔民就不合格。”

  鲍乃乃尴尬地笑笑。我也冲着他笑笑。

  孟火昌瞪着眼说:“你在这里经常碰到大船吗?”

  熊日安用力吹掉烟灰说:“对。这里是公海每天过往的大货船很多,大船欺负小船的事时有发生,气也没用。”

  ……

  太阳升上海面两丈高时,我们离开了“868”渔场。

  “莺海”号渔船返回时,一路上风浪都没停止过,我们五人都躺在船舱里,晕得迷迷糊糊的,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任由海浪的反复折磨,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上走了很久很久似的。

  突然,洪七傻乎乎地说:“大海如此残酷无情,人类为什么还痴情地为它唱赞歌?”

  没人理睬他的话。

  在斜照的夕阳下,“莺海”号渔船靠岸下了锚,我们铁拐李似的走下船,熊日安站在船头上边抽水烟筒边幸灾乐祸地说道:“下次出海,领导还坐我的船去吧?”

  鲍乃乃回过头说:“他妈的,去你的头啊,你两口子用花轿抬老子也不去呢。”

  羊从政像得了软骨病似的由孟火昌扶着下船,到了沙滩就一屁股坐下来走不动了。

  何水娇站在船头忽然大声喊:“当官的,别忘了减税的事啊!”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我们当中谁也无法回答她的话。

  此后,这段难忘的经历常常浮现在梦中,成为我向人们夸耀的资源和老本。

  返回乡里后,经过几天的休息我们的身体又恢复了原状,该上班的接着上班,该喝酒的照样喝酒。接着,由羊从政执笔,以乡政府的名义给县政府写了个调研报告,题目叫《组建渔业股份公司是改革渔业税的唯一出路》。

  后来,这个调研报告发在省报上,标题下赫然署着我的名字。可海屯村的渔业税还是一分钱也没有减少。

  常委会整整开了一天,专门研究常委下乡蹲点抓税收的问题。

  常委会一散,我就打电话通知红棉乡党委书记汪习武,明天要下乡里来蹲点。汪习武在电话里高兴地说,来吧,我杀一头人一样大的猪欢迎你。

  放下电话我就想,汪习武什么时候学得那么庸俗?

  汪习武出身郎中家庭,刚满三十五岁,浓眉小眼,额头上有一道疤,看上去好像半截蚯蚓,走路时喜欢把左手插入裤兜里。

  汪习武能走到今天,有他父亲一半的功劳。那年,县委何书记得了前列腺炎,那东西一年到头都硬不起来。他曾悲观地对司机说,完了,以前是硬着等,现在是等着硬,钱多又有什么用啊。他搁下工作去香港上北京找名医看,但效果都不好,正当他灰心丧气无精打采时,县妇联女主任符金花推荐他去找汪思银看看,结果服了两个月的草药就被治好了,汪思银一下子由默默无闻的中医成了县里的名人,仿佛再生华佗。何书记高兴至极带上礼物登门感谢,汪思银笑呵呵地推开礼物,说:“礼物我不收了,把我儿子调到你身边工作吧。”就这样,汪习武从畜牧站调入县委办公室当副科级秘书,三年后红棉乡的党委书记因嫖娼被降职,何书记又将他提到红棉乡党委当一把手。

  汪习武是个脾气很臭的人。在部队时,他因为和北方兵争水龙头洗澡打架,额头被铁桶底圈划伤留下了一道疤,他写信回来给父母说是火海救人光荣受伤,弄得汪思银十分高兴,在单位摆了两桌酒请来亲朋好友庆贺,好像儿子就是活雷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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