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里逃生 1_富甲天下:大盛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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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死里逃生 1

  王相卿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黑漆漆的晚上。迷糊之中,他听到了一大串蒙古话,还以为是土木勒讨浩军爷在身边,差点儿没开口叫出来,幸亏及时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是由一匹马驮着、正跟随几十个噶尔丹叛军没命地疾奔。他脑子转了半天,直到看清领头的就是那个眉头上带着长长刀疤的人,才恍然大悟他是把自个儿误当成了同党,拉着一起逃命的——可这哪是“逃命”,分明是“要命”!“看来阎王爷今儿个是勾定我了!”王相卿在心中回想起他上午刚逃过大清的“军法”,还没乐上半天呢,现如今又把脑袋送到了这些叛军的刀下,真是倒霉透顶!他想大哭、想大喊,不过最后都忍住了,继续趴在马背上装晕,苦苦琢磨着脱身之计。不等他好歹想出一个主意,叛军便就地休息了,王相卿没办法,只得“清醒”过来,心中一个劲儿地打鼓,不知该如何避开他们。幸而叛军中受伤的占了多数,加之白天打了这样一个惨痛的败仗,众人要么忙着疗伤,要么垂头丧气地干坐在一边,还没人顾得上要和王相卿“道歇”。王相卿这才有点儿踏实下来,他躲得离营地中心的篝火远远的,大口啃着刚才一个叛军分给他的肉干,同时悄悄观察着四周的形势。

  然而月光映照之下,只有一望无边的大草原,慢说不知这是跑到了甚地方,便是东南西北也分不出来了……“兄弟,你过来一下。”坐在篝火边的道尔吉忽然向王相卿喊道。这句话王相卿听懂了,他想的是跳起来骑上马就跑,可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兄弟坐下,”道尔吉的热情让王相卿一时觉得他真不像个大逆不道的叛军,“白天的事儿,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呢,来!”道尔吉递给了王相卿一个皮壶,这意思不用听懂不用猜,只要是汉子就都明白。不过王相卿听说过蒙古人喝的是马奶酒,也不知是个啥味道,他有些小心地拔掉了塞子,一股酸气扑鼻而来。王相卿不得不偷偷咽了咽唾沫,这才仰脖儿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壶还给了道尔吉,还做出喝得很爽的样子。“你是谁的部下?”直到这个时候,道尔吉才第一次端详起王相卿来,他问得和气,但话语中掩饰不住一丝疑虑。“啊?啊……”王相卿傻笑着,内心却在强作镇定,并搜索枯肠地回忆着白庆的蒙语课。“怎么了?”“小米不大!”王相卿终于想起了“第一课”。“什么?”道尔吉莫明其妙。“睡觉问他!”王相卿索性装起了糊涂。

  道尔吉的眼神变得和篝火一样炙热逼人了,他死死地盯住王相卿,一言不发,后者的笑容也越来越僵,就像冻在脸上一样——猛然地,道尔吉反手一掌,打掉了王相卿头上的毡盔,“金钱鼠尾”的亮脑壳与火光交相辉映。“满洲奸细!”随着道尔吉的怒喝,王相卿很快就发现,自个儿被寒光闪闪的蒙古刀包围了。夜风一阵阵地掠过郭多里大营,吹得篝火摇曳,带走了伤兵此起彼伏的哀吟。激战过后的疲惫与伤痛布满营中,到处都显得很冷清,连平常一到晚上就最是热闹的操练场都只见寥寥几个人。钱宽子、李金来和毛蛋闷坐在场上一角,好长时间,除了毛蛋低低的抽泣,再无声音。“这王二疤子,”李金来终于打破了憋屈的沉默,“咋个就找不见了呢,难不成还能钻到地里去了?”“我看,”钱宽子不理会李金来的玩笑话,“二哥闹不好,是让那些叛军给弄去了。”“叛军弄他做甚?又不是兵,又不是官。”李金来摆出了那副常见的不屑模样。“咳,保不齐咱身上都罩着叛军的袄儿,他们没瞅清楚,把二哥当成一伙儿的就给带走了呗。”王相卿不在的时候,钱宽子总会显得靠谱起来,“那祁县的姚鞋匠,”他的声音小了,“不就因为这么着,才被咱的兵给剁了么。”“可那二疤子是甚货?”李金来一跟人抬扛就来劲,“只要他不乐意,就是三四个叛军也弄不动,咋就会走了?”“怕就怕二哥不答应,他们一急,抬手就是一刀!”“更扯啦,真那么着,人杀了就杀了呗,还把尸首拉去做甚……”“哇”的一声,毛蛋突然大哭起来,把钱宽子和李金来吓得一愣。“毛蛋,咋啦?”“我……我要相卿哥呀……”毛蛋哭得太凶了,擤不住的大鼻涕甩得身上到处都是。“哎,你这娃子,哭甚丧啊!”李金来不耐烦道,“那二疤子……你相卿哥也是个命大的,这一路上惹了多少事儿,连脑袋都要让官家砍了,末了也没咋的啊……再说,就算他这回真那啥了,还有一大笔抚恤呢。费大将军不发话了么,要照着总爷的衔给,那可是……”“李大杆子,你就少说两句吧!”钱宽子瞪了李金来一眼,又坐到哭得更厉害的毛蛋身旁,颇有大哥样子地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早晨的阳光照进了一片浅凹地,王相卿慢慢张开眼,打量着面前这显得如此陌生的所在,若不是那一道道粗麻绳勒进肉里和身下硌着碎石的真实疼痛,他还会以为是做梦。

  说实话,他自个儿也挺纳闷,都让人家像送到六哥家的牙猪那样给捆起来了,而且肯定是天一亮就挨刀,昨夜居然还能睡得着,大概真是认了。但细想想又实在不甘心,早知这样,还不如昨儿个午时就让那宋监军和姓孙的小王八把自个儿“正法”了呢,也比落进叛军手里强,起码钱宽子还有孙文举,都答应运尸回村,交给姐姐姐夫。可现在,厚葬啥的就不指望了,别给野狼野狗当晌午饭便是好运气……王相卿这么胡思乱想,眼瞅着旁边的众叛军熄了火堆,收拾好东西,一个个翻身上马,只留下那“刀疤眉”向他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把锋利的蒙古刀。王相卿又闭上了眼,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哭,没人听得到,喊,他们也听不懂。

  虽然眼不见为净,可王相卿还是能真切地感觉到那“刀疤眉”已经站在了他身边,而且刀似乎也举了起来,只等……下辈子,他还要给姐当兄弟……“刷”的一声,王相卿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刀法!一点儿都不疼!可他马上又糊涂了,脑袋都掉了,咋还会有念头?而且,现在身上还是暖的,尤其是裤裆那块儿更有点儿热乎乎的,不说人死了就冷了么?王相卿试着动了动手指,成!又伸了伸脚,也成!他这才大着胆子睁开眼:自个儿身上到处都好好的,就是捆着的绳子断了,抖抖便松开了。王相卿一骨碌坐了起来,抬头怔怔地望着正收刀入鞘的道尔吉。“本该杀了你这奸细,”道尔吉傲然道,“但你在战场上救过我,神恩可汗噶尔丹的勇士从不恩将仇报,所以我放了你。至于在这草原上是生是死,你就等待长生天的旨意吧!”说罢,道尔吉转身回到同伴当中,率领他们纵马远去。王相卿愣了半天才站起来。虽然没怎么听懂道尔吉的话,但他知道反正是又把命拾回来了。“我王二疤子还真有贵人相助咧!”王相卿美滋滋地想着,忽觉得大腿那儿不太对劲儿,原来是方才道尔吉那一刀令其尿了裤子。

  他低声骂了一句,爬出了浅凹地,举目四望,想找找能回郭多里去的道儿,然而看到的除了蓝天草原还是蓝天草原。王相卿又琢磨着像在太谷老家那样,看能不能碰见一个过路的上去问讯问讯,可再望望,他便打消了这主意:茫茫一片,除了他的大个揽子,瞧不出一分半毫人气。此时,王相卿忽然想起他和钱宽子、李大杆子那些愣货平日里经常爱嚷嚷的一句“天大地大”,可直到现在,才总算真正见识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王相卿定定神,抖抖裤子,稍微观察了一下,便迈开大步,向着他认为的南边走去,因为他心里至少清楚一条:自个儿是被叛军往北边带的,要想回去,就得往南走。他是靠着天上的太阳辨的方向,但没走出多远,忽觉得错了,这不是往南,是往北,于是就掉头回去。这一次倒是走了足有五六里地,可他又发现不对,这是往东……就这么反反复复,忽南忽北,等到了晌午——王相卿是听到肚子咕咕直叫才知道时候的——他瞅着像是又回到了原地。“你个王二疤子真他妈是个愣球货!”王相卿狠狠地骂了自个儿一句,这是他在武家堡时从没做过的事。

  在村里,他只会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能耐,要是比脑子、比见识,随便哪个也赶不上他!可到了这草原上,他终于认怂了。活到这么大,他才知道在武家堡的外面还有这样一个他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来是甚样子的世界。不过说来奇怪,承认自个儿是个愣球货之后,王相卿的心反而不慌了,思绪也一下子清楚了:他决定回到昨夜待的那片浅凹地去,看看还能不能找着叛军骑马过来留下的蹄印,逆着这些蹄印的方向,岂不就是回郭多里的路么?于是,他又兴奋地走起来。花了半个多时辰,他果然找到了一些印迹——但不是马的,而是骆驼那大蹄子。王相卿趴到地上,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这些蹄印四周的土还发软,说明骆驼刚走过去不久,另外蹄印很深,明摆着不会是那些野骆驼,而是拉货的。既然是拉货的,那肯定就有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是大清这边的,还是噶尔丹那边的?王相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然地站起身,顺着这些蹄印走起来。他想好了,哪怕真是叛军,他也有法子跟他们套近乎,至少先讨到吃的——对于王相卿来说,饿肚子乃是人生第一大苦!忍住满腹饥火,王相卿踉踉跄跄地追踪着驼蹄印。他的头开始发晕,不久眼也花了,但仍然咬牙前行。

  所幸,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峰孤单的骆驼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之中,骆驼上隐约担着驮子,还骑着一个人。“兄弟!”王相卿隔着老远就喊起来,可有气无力。那人动也未动,骆驼也仍在慢悠悠地走着。“安答!”王相卿又换了个叫法,依然如故:骑骆驼的人不是没听懂,而是没听到。“救人啊——”王相卿把剩的所有劲儿都用上了,这一声好不凄惨!终于,骆驼止步了,驼背上的人也转过身,王相卿只来得及挥一下手,便一头栽倒了……“……王大哥!王大哥!快醒醒……”随着阵阵呼唤,王相卿微睁双目,愣愣地打量着一张焦急的面孔。突然,他浑身一个激灵,瞪大了眼,扶着他的,正是张杰!“王大哥,你可醒了,来,别说话,先喝口水。”张杰露出了放心的笑容,顺手把皮水壶凑到王相卿嘴边。王相卿马上“咕咚咕咚”饮了一个痛快,呛得直咳嗽。张杰给他拍着背,放下水壶,又从怀里掏出两张大饼一样的面食,“大哥,给。你这脸色,分明是饿的啊!”毫不客气地夺过张杰递上的饼,王相卿便大嚼特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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