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侯门续弦_她本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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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侯门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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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权贵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胡话连篇,放肆道:

  “你照着我说的做,少不了你的好处。

  要不然,我让人把你一家老小都扔到除疫馆去!”

  与他说话的像是一位老者,不敢出言反驳,只能颤着声道:

  “掌柜的,这回的药可是要往河西贵族那里送的除疫药,若是被人发现了,连老爷都保不住啊”

  金权贵急道:

  “河西那穷地方有几个识得药材的?

  你快着将货备好跟他们的人交接,老子下午要从账上提钱,备好一百万两银子!”

  听见老人唉声叹气,唐婴宁一掀帘子便走了出去,清冽的嗓音将原本就心虚的金权贵吓得魂飞魄散:

  “金掌柜提一百万两银子,是打算去梨园还是清越坊?”

  金权贵缓过神儿来,看出来人原来是唐婴宁,一双眼睛转了一圈儿,陪着笑脸道:

  “哟,大小姐来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本想着这两天|朝廷缺药缺的紧,便想着提了银子去进货”

  唐婴宁不容分辩地打断他的话,冷笑着说:

  “进货?如今京华城全城封闭,只有手持御笔亲书才能离开。

  我倒想知道,金掌柜什么时候竟然权势通天,能面见天子了?”

  只见他额头上冒出一片冷汗来,眼里闪过一丝惶恐,又闪烁其词道:

  “不是出城去进货,我本来想着下去分铺收药,以免账面儿上流水出了问题,便想着提了银子去。”

  唐婴宁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锐利地像一把冰锋一般,凑到他面前去低声道:

  “下面的铺子有多少存货,金掌柜最清楚。

  不管怎么收,也用不了一百万两银子。”

  说着,她便朝旁边那老者道:

  “我担心下面分铺的对金掌柜有所欺瞒,你去将账本拿来,让我好好看一看。”

  金权贵满头大汗,几乎都渗进了眼睛里。

  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一边慌里慌张地阻拦道:

  “大小姐不必看了,侯夫人昨日便将账本都拿去了,明日才还回来。”

  唐婴宁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由地有些发笑:

  “这时候金掌柜才想起将母亲抬出来?

  不过不巧了,今儿个母亲不在唐门,你便跟我去见侯爷罢。”

  金权贵吓得脸色灰白,瞬间便匍匐在地上,

  说着也不等他回话,便朝店里的伙计们下令道:

  “来人,将金掌柜给我绑了,送到唐门去。”

  伙计们面面相觑,明知唐婴宁是少主,却也都畏惧于金权贵的威势,不敢轻易动手。

  唐婴宁深知今日若是拔不起这棵毒草,以后便再难动他了,于是便朝众人道:

  “金掌柜坏的是朝廷的规矩,你们这么护着他,是想跟他一同下大狱吗?”

  众伙计们暗自揣摩了一番,纷纷咬牙一拥而上,将金权贵五花大绑,按着头往唐门押送。

  惠民药局与唐门离得并不远,可是一路上却要穿过一片闹市区。

  虽则在这个瘟疫肆虐的时节里,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可来来往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当众人们瞧见一个头戴面纱的窈窕女子走在前面,身后却跟着好几个壮汉押送着惠民药局的金掌柜,都纷纷叫好。

  金权贵平日里被金氏和老母惯得无法无天,那曾有过这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

  在一片指责声当中,他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怒骂:

  “好你个唐婴宁,你竟敢捆了老子,你就不怕我姐姐回来了要你的小命!?”

  唐婴宁轻描淡写地给柳白递了个颜色,后者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块方才从药局里拿的滚石来塞进他嘴里。

  金权贵没有任何防备地让她塞了一满嘴,还自顾自地胡咧咧,一下子将门牙崩下来半颗,疼得他呲牙咧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就这样,一行人便押着金权贵回到了唐门,直奔靖南侯所在的院落当中去。

  这是重生回来之后,唐婴宁第一次来见他。

  她想起前世里她临死前,曾经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袍恳求他救救韶哥儿。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可这被金氏万般欺侮排挤的时候,他都从未露面。直到死,就连这么卑微的恳求都不曾有过动容。

  唐婴宁不奢望重来一次,父亲就会对她有所改观。

  她需要利用他的愤怒,为自己做一些事。

  她很清楚唐侯爷在意的是什么。

  她让家丁引着,绕过绘制着双鹤戏珠的蜀绣屏风,看着那个清瘦硬朗的身影渐渐近了。

  一直走到里间,她跪在一方鎏金麒麟香炉旁边,垂首道:

  “婴宁见过父亲。”

  唐侯爷一双细长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手中握着紫毫的笔并没有停下来。

  只听见他嗓音低沉道:

  “是宁儿来了,起来吧。”

  外面的日头渐渐落了,她的影子变得无比颀长,却又落寞地像孤鹜一般。

  唐婴宁没起来,她将账本端正地举过头顶,开门见山地说:

  “父亲,外面药局里的金掌柜企图将送往河西的人参换成残次品,以从中贪污。

  这是药局三个月的流水账本,请父亲明鉴。”

  唐侯爷手中的笔在纸上染出一大片墨渍来。

  他几乎是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紫毫,快步踱到她面前来,接过账本来细细查看。

  唐婴宁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涌起万般苦涩来。

  她料的果然没错,她父亲一生最在意的东西乃是这高居云端的官位。

  除此之外,无所依恋。

  但此一物,视如性命。

  随着他翻动账本的速度越来越沉重,内间里的空气似乎也渐渐凝结,几乎令人窒息。

  许久过后,唐侯爷一掌将账本拍在书案上,怒道:

  “夫人在何处?”

  家丁战战兢兢地回道:

  “夫人一早便出门去了,说是去拜访丁员外的夫人。”

  “去请回来!”

  “是是”

  家丁连滚带爬地去了。

  唐侯爷一双眼睛忽地落到了唐婴宁身上,眼神愈发锐利了起来。

  他的声音渐渐结上了寒霜,说的话不带一丝温度:

  “金掌柜牟利,宁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唐婴宁倏地被他问住,纤细的手指不由地捏紧了素白的手帕。

  她该怎么说才能瞒得住院子里有个瘟疫病患的事?

  就凭她爹的冷漠无情,一定会将那病患赶到除疫馆去,说不准还会牵连三皇子。

  不知为何,一想起那副炯炯有神的眼睛的时候,唐婴宁的心下便是一紧。

  就在唐侯爷不断地逼问她的时候,门外却忽地传来一阵愤怒的声音:

  “不去问你那个好吃懒做的妻舅,反倒来逼问自己的女儿。

  唐昭昱,你干脆改姓金,权当我没你这个儿子!”

  唐婴宁往门口一瞧,只见自己的侍女柳白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

  唐侯爷挨了自己亲生母亲的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色难看的很:

  “母亲怎么来了?”

  唐老太太根本不理他,而是径直走到唐婴宁面前,心疼地将她扶了起来,又旁若无人地走到外面主堂上坐下。

  刚一落座,老太太便连忙询问道:

  “乖孙女,膝头跪的疼不疼?”

  唐婴宁终于展开一个笑容来,摇着头安慰她祖母道:

  “不疼。”

  唐侯爷跟在后面走了出来,脸色一沉道:

  “母亲,宁儿毕竟是名门闺秀,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唐老太太立刻便瞪了他一眼道:

  “今日是我让宁儿去外面药局取一些药!

  你新娶的的那个媳妇把药看的比她的命还重,难道我老婆子熬药还得看她的脸色?”

  唐婴宁心里一惊,不由地握紧了祖母的手。

  唐侯爷一听这话,话头立刻便软了下来,低头认错道:

  “都是儿子多心了。

  金氏只不过是个续弦,哪里敢管到母亲您头上。

  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子定然会责罚与她。”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一指院外跪着等候发落的金权贵道:

  “既然账本都在这儿了,金权贵贪污也属实,何必等着她回来才发落?

  我唐门何时要看一个外妾的脸色行事了?”

  唐侯爷顿了顿,似乎斟酌了片刻,这才咬着牙下令道:

  “来人,金权贵贪污渎职,难为唐门所容。

  将其杖责四十,赶出唐门!”

  外面的家丁们得了命令,便立刻响亮地回应道

  “是!”

  唐侯爷下令完毕之后,转过身来低声对老太太说道:

  “金权贵不是奴籍,若是出了人命,官府定然全力追究。

  故而不能施以极刑,还望母亲谅解。”

  唐婴宁淡淡扫了他一眼,向自己的祖母轻声道:

  “祖母,确如父亲所言,此事不宜张扬。”

  唐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点着头说道:

  “此事若能杀一杀金氏的风头也是好的,让她摆正自己的身份,日后别做出污了唐门的事来!”

  老太太这一句话说的响亮,完完整整地进了刚进门的金氏的耳朵里。

  只见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华服,仔细一瞧,衣襟处还打着褶,显然是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的。

  她一进门便听见这么一句,又瞧见自家那娇生惯养的兄弟被结结实实地绑在长凳上,心下瞬时便慌了。

  只不过金氏聪明的很,一眼便瞧见堂上坐着的老太太。

  她知道自己如今若是去看自己的兄弟,势必会触怒老太太,便连忙迈着小碎步疾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唐老太太面前: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媳妇早就嫁了进来,怎么也不敢忘了自己是唐门的人”

  唐婴宁碍着礼数,便也静静地站起身来向她行了一礼。

  夜风吹过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杜鹃花香溢了出来,钻进她的鼻腔里。

  金氏身上有这样的香气,显然不是从什么所谓的丁员外家里过来的。

  唐婴宁早就知道金氏曾有个姘头,是个风流的青衣男子,年岁与她也差不多。

  只是前世里她瞧见金氏偷情的时候,也只瞧见了那人的模样,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般无凭无据地,金氏定能有理由撇清嫌疑。

  于是她便静静地立在一旁,等着下文。

  唐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

  “若是如此自然是好的,那你便看着你兄弟受刑罢。”

  金氏一听愣了片刻,立刻便恳求道:

  “我家兄弟被家母惯得不懂规矩,也不知他犯了何等错误,还请老太太饶了他这一次”

  老太太懒得与她废话,伸手将几个账本扔到了地上:

  “你兄弟贪了足有五百两银子,岂是不懂规矩便能蒙混过关的?

  来人,施刑!”

  外面的家丁得了命令,便立刻开始挥棒打了起来,下手又狠又准。

  金权贵哪受得了这个,只挨了几下便开始哭爹叫娘,喊得跟杀猪差不多撕心裂肺。

  金氏听见自家宝贝弟弟如此凄惨,脑中不由地嗡的一声,根本顾不得看那账本,连滚带爬地到唐侯爷面前去,哭得梨花带雨地恳求:

  “老爷,求求您饶了他吧,这么打下去会死人的”

  谁知一向偏爱她的唐侯爷如今也硬下心肠来:

  “他们知道分寸,不会出人命的。”

  金氏彻底傻了眼,听见自家弟弟的哭喊声,她细长尖锐的指甲几乎都嵌进手心里。

  她只不过出去了一天,局面何以变成了如今这样?

  金氏的一双细长的眸子勾着怨恨,快速地扫了一圈堂上的人,偏偏停在了唐婴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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