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正月十五雪打灯
“别睡了，你的白衣天使来咯。”伍学长掀开被子，脚一伸，踹了踹半醒不醒的刘齐。刚才小齐进来的时候他就被吵醒了，现在空水桶掉河里，装睡（水）呢。
“是你的白衣天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齐哥翻个白眼，转身向里继续假寐。白布帘挑开，雷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冰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那个啥，你们聊，我出去透透风。”伍学长撑床下地，趿着棉拖鞋就要往外走。
“话说清楚，什么意思？青衫回家相亲去了，我在这里帮两天忙，跟这个臭流氓可没关系。”雷冰言不由衷，那表情假的不能再假。
伍学长打个哈哈，道声不好意思，直接溜溜的出门晒太阳去了。冬天的日头，夏天的风，不是一个爽字可以解释的。
刘齐面朝内躺着，除夕晚上他没有被送医院，而是来的青衫诊所。右胸的贯通伤很好处理，左胸的子弹恰好打在玉石十字架上，被消去大部分势能，入肉不深。青衫给做完手术就回老家了，剩下的几天都是雷冰代为照看。
“吃饭了，臭流氓。”雷冰说着，开始从保温桶往外拿午餐，香味散开，传到刘齐的鼻子里，让他忍不住翻过身来。
“说谁臭流氓呢，你给我换衣服那件事，我还没......呜，呜！”刘齐刚一张嘴，就被雷冰一个箭步上前，拿手死死的捂住。一口气没上来，憋的满脸通红。
“你再说，相不相信我整死你？”雷冰瞪着他，恶狠狠的说。刘齐嘴鼻被掩住，忙不迭的点头，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说，除了你、我、青衫学姐知道外，要是让第四个人知道，我就找机会把你阉了，让你成为新中国最后一个太监。”雷冰从临近消毒柜的医疗器械里找出一把手术刀，在刘齐面前晃悠着。
茶庵街红星社，老二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计算器按的震天响，心乱如麻。林青天天来这里，一坐就是一天，闷葫芦一枚，不吵不闹。与之相反的，堵新振时时刻刻吵着要见五叔，满屋子里没有别的人说话。
“嫂子，喝水。新振，你的绿茶。”薛亮递过去茶水，陪着笑脸。两人俱是不接，低头看地，理都不理他。
“嫂子，你带着新振在这里坐着也不是事啊？谢哥的事，我们会给你一个满意交代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就不该带谢哥回去。我......。”薛亮半蹲着身子，心里歉疚的要死。
林青抬头望望他，叹口气，站起身，准备走。
“我这几天想明白了，谢庆进红星社的时候我没拦住，就应该会料到这一天。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放弃那份存于心底的兄弟情，这一点，我是改变不了的。”林青幽幽的说完，把堵新振的手交到薛亮手里，转身走了出去。
谢庆当晚被抓后，在医院做完手术，就被监视起来。等身体好了，就会被讯问，继而转移到看守所，然后起诉，蹲大牢。红星社试了好几次，结果连人面都没见到。薛亮望着林青远去的身影，心里更加自责。
芝水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徐局仔细看着最新的报纸，脸上笑意渐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铁文革站在那里，面色与他截然相反。
“徐局......。”铁文革一张口，又不知道说啥。
“嗯？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徐夜硝翻看着报纸，笑盈盈的，脸笑成一朵菊花，丝毫没注意铁文革。
“徐局，我斗胆说一句，我们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点？学府道这件案子疑点重重，不说街上的那些，单就是小区里的那几件案子，根据分析，里面涉及的有张海星、血虫，还有古兰社......。”
“我都知道，我问你，要是深究下去，你觉得我们能什么时候破案呢？”
徐夜硝打断铁文革的话，将报纸一丢，抬起头，直直的望向他。
“不知道，估计最少要半年时间。”铁文革声音低下去，现在身处高层的他近来经历了不少事情，这些事情是他原来作为一名普通刑警时无法理解的。人人都想往高处走，但是真正到高处的时候，才发现高处不胜寒。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徐局起身续了一杯茶，重新坐下，一指面前的沙发，示意铁文革也坐下来。
“年轻的时候，我也有过理想，也热血过，但是理想终归是理想，热血也不能当饭吃。你当了快半年的刑警大队长，应该对此深有感触。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分黑白，也不分善恶，我们身处其中，就要遵从规则，身不由己。”徐局语气和缓，有一丝自嘲和沧桑在里面，这让他在铁文革心里的原有形象又多了一抹色彩。
“**说过，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学府道的大年夜事件，就是这样。死的都是一些社会渣滓，他们活着只会给这个社会添乱，找麻烦，没有丝毫的有益之处。他们死了，如果只是死于单纯的黑帮械斗，那也是比鸿毛还轻。所以，站在我们的角度，我们要让他们死的重于泰山，为芝水市的社会主义安定团结，为改善我们人民公安的形象，贡献出一份力量。这样他们才能死得其所，死的有些意义。”
徐局侃侃而谈，尽量的在说服铁文革，让他不要存在过多的质疑，不要太拧巴。
“老铁，我问个事，要是正义和正确相向而行的时候，你站在你刑警大队长的角度，你会选择哪个？”
“选正义。”
“选正确，因为你代表不了广泛的正义，只能代表狭隘的正义，狭隘的，即是正确。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的正确做法。”徐局陷进沙发里，闭上眼睛。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也没有那么多选择，你站在什么位置，就应该怎么去做，不管你愿不愿意。屁股决定脑袋，这是很多人不愿承认，又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铁文革静默的坐在那里，久久不语，他有些明白了，明白了自己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刑警大队；就像徐局代表的不是徐局，而是整个公安局一样。
学府道事件在匆忙中画上了句号，寻常老百姓只会根据捕风捉影的边边角角去猜测一翻，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而不会深究。媒体是政府喉舌，自然要紧跟政府的步伐，大力宣传人民警察之余，其他的消息配合宣传部门一律严格审查。
兄弟会不在了，但是保护费还是继续交，因为学府道有了一个新主人——古兰社，向南强倒了，向南胜又站了起来。一切照旧，没有多大变化。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不知不觉中元宵节到来，芝水市大街小巷重新张灯结彩，又是一片喜庆景象。
“不管你喜不喜欢，现实终归还是现实。”伍学长坐在红星社办公室里，面前大圆桌上琳琅满目，满汉全席。转头对上首的刘齐说了句，齐哥吃着菜，喝着酒，不时的跟旁边几人碰几杯，对于伍学长的长吁短叹，不置可否。
外面大红灯笼高高挂，将整条茶庵街照的亮堂堂的。美中不足的是天上彤云密布，看不到月亮。夜风渐起，气温慢慢低了下来。
茶庵街北街，顺义饭庄，血虫一脸怒气的坐在那里。桌子上摆着时蔬硬菜，没一人敢动筷子，大家或玩手机，或低头思考，或眼睛望向别处。
藏獒坐在下首，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整个人精神萎靡，像个垂死的老者。旁边梅姐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低头玩手机去了。
“都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啦？他妈的不是都很牛逼么，现在怎么怂了？”血虫一拍桌子，碗碟一阵响，众人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端正身子。
“血大，先吃饭吧，今天十五。”梅姐试探的说了一句。
“吃个屁，老子在张海星那里吃窝囊气都吃饱了。你问问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瘪犊子玩意，他们做的好大的事！”血虫抓起茶碗，直接摔到藏獒的头上。藏獒被淋了满脸茶水，从椅子上站起来，敢怒不敢言。
“说话啊，他妈的，老子让你说话！”血虫又抓起旁边的酒杯，直接掷了过去。藏獒一闪躲，酒杯打偏碰到墙上，碎了。
“草泥马的，你居然敢躲，真长能耐了！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什么时候他认错了，再拉进来！”血虫咆哮着，声嘶力竭。门外转进来几个大汉，将藏獒拖出去，就在门外拳脚相向，声音奇大。
独眼龙和鼠标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惧意，相互轻轻摇了摇头，打消了求情的想法。梅姐见两人不言语，索性也充哑巴。房间安静下来，只有血虫喝酒吃菜的吧唧声。
“不吃饭都给老子滚，滚的远远的！”血虫将一块鸡骨头丢到独眼龙的身上，独眼龙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三人赶忙起身，离开了。
血虫独自一人吃着，将mp3打开，里面传出《黑猫警长》的歌声，是单曲循环。他情绪波动了几下，渐渐安静下来，将红酒瓶子拎过来，嘴对瓶，咕嘟嘟的灌着。
窗外雪花纷飞，一如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元宵节。也是这样一幅场景，自己独自一人端着破碗，蹲在角落里吃剩菜。电脑里放着《黑猫警长》的主题曲，父亲死在不远处，血从胸口汩汩流出。警察破门而入，铐起已经不省人事的父亲拖曳出去，地上留下两条血痕......。
血虫喝着，想着，哭着，渐渐的醉了。包间门被打开，藏獒满脸血污的走进来。房门重新关上，从内一锁。
“过完节，咱们就打南街，老子已经不怕他们了，到时候，我就是茶庵街的天。”血虫晃晃发晕的头，一指窗台上那盏明灯，藏獒在他眼里人影憧憧。
“我才是茶庵街的天。”藏獒近身过来，右手举起，一把菜刀对着醉死的血虫挥了下去。
没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开，雪花飘进来，将血虫刚才放窗台的那盏灯打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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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清楚，什么意思？青衫回家相亲去了，我在这里帮两天忙，跟这个臭流氓可没关系。”雷冰言不由衷，那表情假的不能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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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水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徐局仔细看着最新的报纸，脸上笑意渐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铁文革站在那里，面色与他截然相反。
“徐局......。”铁文革一张口，又不知道说啥。
“嗯？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徐夜硝翻看着报纸，笑盈盈的，脸笑成一朵菊花，丝毫没注意铁文革。
“徐局，我斗胆说一句，我们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点？学府道这件案子疑点重重，不说街上的那些，单就是小区里的那几件案子，根据分析，里面涉及的有张海星、血虫，还有古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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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局起身续了一杯茶，重新坐下，一指面前的沙发，示意铁文革也坐下来。
“年轻的时候，我也有过理想，也热血过，但是理想终归是理想，热血也不能当饭吃。你当了快半年的刑警大队长，应该对此深有感触。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分黑白，也不分善恶，我们身处其中，就要遵从规则，身不由己。”徐局语气和缓，有一丝自嘲和沧桑在里面，这让他在铁文革心里的原有形象又多了一抹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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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局侃侃而谈，尽量的在说服铁文革，让他不要存在过多的质疑，不要太拧巴。
“老铁，我问个事，要是正义和正确相向而行的时候，你站在你刑警大队长的角度，你会选择哪个？”
“选正义。”
“选正确，因为你代表不了广泛的正义，只能代表狭隘的正义，狭隘的，即是正确。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的正确做法。”徐局陷进沙发里，闭上眼睛。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也没有那么多选择，你站在什么位置，就应该怎么去做，不管你愿不愿意。屁股决定脑袋，这是很多人不愿承认，又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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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啊，他妈的，老子让你说话！”血虫又抓起旁边的酒杯，直接掷了过去。藏獒一闪躲，酒杯打偏碰到墙上，碎了。
“草泥马的，你居然敢躲，真长能耐了！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什么时候他认错了，再拉进来！”血虫咆哮着，声嘶力竭。门外转进来几个大汉，将藏獒拖出去，就在门外拳脚相向，声音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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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饭都给老子滚，滚的远远的！”血虫将一块鸡骨头丢到独眼龙的身上，独眼龙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三人赶忙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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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花纷飞，一如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元宵节。也是这样一幅场景，自己独自一人端着破碗，蹲在角落里吃剩菜。电脑里放着《黑猫警长》的主题曲，父亲死在不远处，血从胸口汩汩流出。警察破门而入，铐起已经不省人事的父亲拖曳出去，地上留下两条血痕......。
血虫喝着，想着，哭着，渐渐的醉了。包间门被打开，藏獒满脸血污的走进来。房门重新关上，从内一锁。
“过完节，咱们就打南街，老子已经不怕他们了，到时候，我就是茶庵街的天。”血虫晃晃发晕的头，一指窗台上那盏明灯，藏獒在他眼里人影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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