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_画蛾眉:一笑倾城百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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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

  “这话说得明白。”斐龄微微颔首,眉间却渐渐轻锁起来,“故此这些人的主使,也便有了个大概。”

  “是该很清楚了。”轻幽眸色一黯,她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行刺之事,只是她是没有想到,什么日子不好,偏偏那些要挑上除夕守岁的日子,“那些人,恐怕是我命里的年兽了,还好有你和表哥这两串爆竹,吓跑了他们。”

  “我也没想到连个除夕夜都过不好,弄得这正月初一的大好日子,整座安宁宫都不得安宁。”斐龄顽笑一句,说罢,却是徐徐敛了眸色,带出一片无奈的深邃,“不过如此这般,也恰恰说明了盛京城中如今的局势,正是一触即发,而且从北夏太后与太子夜栈这样急不可耐的想要拿你制衡夜栩来看,想必类霄之中,还是荣王派更胜一筹罢。”

  “不过我却是不明白。”轻幽说道,其实来人是谁派来的已是很明显,而且这样粗粗看去,倒也算情理之中,不过细想起来,值得掂量的地方便太多了,其中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实在是不止一处,“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从盛京到临安,一北一南,这样一个来回便是八百里加急金脚递也要耗费好些时日,更何况来人行事敌国帝都,又是帝宫里的筹划,更是花上多少时候都不知的,若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想到要来用我制衡夜栩,那么这样耽搁下去,即便我真的落到他们手上,那这中间耗费的时间,他们又真的耽误的起吗?这样看来,不又是两相矛盾吗?”

  “有一个解释。”斐龄终究是官场争斗历了无数的,这些事情,自然要比轻幽明白得多,“盛京城中即便优势偏于荣王,但不知碍于某些事情,夜栩不会此刻起兵夺位,也就是说在夜栩不得不等的时候,他们还有时间来筹划反击。汊”

  这话让轻幽心里一顿,想了片刻,她目光定定的锁在他身上,问:“哥哥,你很清楚他是碍于什么而不能现下动手,是不是?”

  斐龄不去看她但却也知道她心里是一种如何的情绪,该是说相对于自己知道个中缘由,能释了她的疑惑来说,轻幽心里,应该是更希望自己不知道的,“轻幽,对不起,我是知道。”

  轻幽心里虽是早便知道夜栩与斐龄的交情,更是因着斐龄这一重重复杂尊贵的身份卡在这,所以他能知道北夏中事,她心里并不意外,只不过现在看来,斐龄更像的是夜栩登位的帮手,而不是宋国的丞相,这一点让她不知是对是错,亦不知是福是祸朕。

  “哥哥对北夏之事,好像比我还要清楚上不知多少倍。”话说到这里,一时她已不是最想知道阻碍夜栩起兵的缘由了,而是一层让她更为担心的关系。她以玩笑的语气说上这一句,实则心里却是一阵茫然。

  斐龄总是能够轻易看透人心的,这和夜栩的谋略手段不同,不是后天训练出来的,而是因为他天生就有那么一番透彻的心思,不屑于尔虞我诈,故此将世事看的明朗若溪,当下听轻幽这样一句话,立时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思所想,不由的淡然一笑,道:“于公于私,我都该了解北夏,了解盛京,了解类霄,而你这些年一直在逃避,又怎么会比我明白呢?”

  轻幽手中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中凝出一泓远远盖过日前行刺之事的忧虑。她缓缓的转头看了斐龄一眼,又将目光移到石桌上的茶壶之上,片刻,迟凝了动作的去执起那一只茶壶,将里面腾着暖暖热气的茶水分别入了两杯盏中,语气随着茶水而徐徐轻缓,“虽说四年前归雾翁主和亲北夏,入皇室玉牒,受封十四皇妃,但是当今天下,我总觉得三国之间不会是太平的,也不会因为所谓的一段秦晋之好,而轻易的湮灭三家帝王一统江山的雄心壮志,若是……当真有那么一日,那么哥哥的出身,若是一旦如百年前南越覆朝一般的风起天下,您会如何呢?”

  这一件事,是不能够逃避的。并非没有可能终究只是多想,但更有可能的是真的如此言一般,天下平静不得。而以轻幽这样复杂的身份身在其中已是足以心力交瘁了,更何况是斐龄,更何况是他身为一国丞相,还是必须要参与其中的,他心里老早以前就已经想过这样的情况,甚至是比认识轻幽还要早的就想过那样的一日,故此如今她提,他倒也显得平静,不致措手不及,“我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三国之间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大肆兵戎相见的宿命,只是开始我还曾以为还有机会,这一世不过看些小打小闹,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不在有生之年看到三国混战,不过,从那一年十八诚王欲求娶婵娟公主而不得所愿之时起,我就明白,这又是不可能的。”

  他这一番话里,提到了四年前的那一件轻幽从不曾经历却也惦念了多年的事,十八诚王,婵娟公主。

  她还记得那一年冀州之战后,不知朝元殿上是经历了一番如何的斗法,终究夜无殇还是一道国书传到了西齐,欲以和亲之事来与西齐议和,而和亲选定的对象,便是西齐婵娟公主司徒荧与北夏十八诚王夜无眠。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她已是身在蓉城。

  只是那时候她想不明白,为何三国之中国力最盛的北夏会比西齐更早一步的提出议和,而又为何,西齐建康皇帝竟会拒绝和亲,更拒绝议和之事。

  到如今,她仍是想不明白。

  “西齐与北夏已然议和无望,而北夏与宋国之间虽说和亲之事已成,但这些年以来却从未结盟,甚至边境中的小打小闹亦不在少数,故此与其说如今天下间是内里暗潮汹涌,到不说,是一触即发的乱世。”斐龄将话说得很明白,但对于轻幽来说,又好像不甚明了。

  她蛾眉深蹙道:“我自是知道北夏与西齐数年之间定是少不得一场大战,也知道秦晋之好是做不得数的,可我心里的担心,更多是宋国与西齐之间,而非与北夏。”轻幽边想边道,起初不过因着斐龄对北夏的过于了解让她心里寒战而已,由此联想到了那些假设,不过说着说着,真说到了这里,又觉得恐怕会是自己杞人忧天,更值得担心的,合该是宋国与那天山之遥的西齐,而至于宋国与北夏之间,按着两国国君的性子分析,合该不会太过轻易的起战,“自从我到了临安,到了安宁宫中之后,冷眼这样看着,舅舅虽说做一国之君之位,但终究是个性情中人,又横亘着那一层特殊的关系,加之当年的归雾翁主已然是北夏的十四王妃,舅舅如何会轻易出兵北夏呢?”

  “当年先帝在时,和亲北夏是势在必行之事,但是轻幽,你想想那古往今来和亲之事多了,真正和而不战的又有几回?”说着,他语气微微一敛,沉凝了些许道:“再说若是皇上还能活个十年往上,加上夜栩那边成的了事,那么如今说这些自然是杞人忧天,可是你冷眼瞧着,皇上的身子还能坚持多久呢?”

  这话说得已不算委婉,却也是事实,轻幽心里少不得一阵难受,片刻道:“便是如此,日后表哥继位……”说到这里,她心里也含糊一阵,“……我想他纵使是有一统江山之心,但心里多少会顾及自己的亲生妹妹罢?”

  归雾翁主宇文嵌鸾,那是宇文垂的同胞妹妹,即便轻幽知道宇文垂是个有心天下之人,但凭着这些日子里来他对自己这个表妹都这样的倾心相护,轻幽也实在想不出他会不顾自己亲生妹妹的安危。

  谁知斐龄听了词语,却是冷笑一声,“他们兄妹感情甚好,但若是他心中可以确定归雾在北夏是无论如何都会安然无恙的,你觉得他又凭什么按兵不动呢?”

  轻幽心里一颤,斐龄说的不错,最怕的,就是知己知彼。

  而若是宇文垂做到了这一点,那这战争就定然不可避免。

  “轻幽,若是当真有你说的那一日……”正在她因着斐龄的话而沉思之时,偏巧,对于自己之前的问题,他又给出了答案,“……等那一日真的到了,便是我不能伴妻携子归隐田园,我也定然不会身处朝堂,帮着一方去对付另外一方,千般万般,大不了便是一死而已,终究,不能对不起我心里所在乎的任何一方。”

  这样的身份,如他与轻幽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复杂,能做到三国之间游刃有余,做到三国之间都那样尊贵荣华,天下人眼里那是莫大的运气,可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才能明白,那是一种如何的煎熬。

  而如今听到斐龄的这句话,轻幽心里好像刹那便融化了一般,连脸上,都是蓦然温暖下来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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